莫泊桑從師福樓拜的時候,兩位文學大師之間的代際留下了一個非常有趣故事,可能有被后人夸大的嫌疑,但不可置否的是,對于一個初創者,啟發意義非常的大。
當時福樓拜看到門前馬車如云,便告訴莫泊桑,你把每天門前的情況詳細的記錄下來,并長此以往。可莫泊桑看了幾天,覺得沒什么可寫的,就再去問福樓拜。
福樓拜如下說道:
裝飾華麗的馬車和簡陋的馬車有何區別?
烈日炎炎下馬車是如何走的?狂風暴雨中馬車又是如何走的?
馬匹下坡時是如何行駛的?馬匹上坡時又是如何行駛的?
車夫的吆喝是什么樣的?
如果你能像畫家一樣,通過外在的行為和語言,傳神的表達出他們的心里狀態,你的寫作便過關了。
過了幾日,莫泊桑將寫下來的習作交與福樓拜看。
福樓拜又說另一番話:
光仔細觀察還不夠,還要能夠發現別人沒有發現和沒有寫過的特點。
你要描寫一堆篝火或一棵樹,就要努力去發現它們和其他的篝火、其他的樹木不同的地方。當你走過一個坐在自家店門前的雜貨商面前時,走過一個吸著煙斗的守門人面前時,走過一個馬車站面前時,就要學著用畫家的手法把守門人的身材、姿態、面貌、衣著及全部精神、本質都表現出來,讓讀者看了以后,不至于把他同農民、馬車夫或其他任何守門人混同起來。當你能做到這些的時候,你才是真正有進步了!
后來莫泊桑到處聽到幾個故事,就講給福樓拜聽,然后問他根據這些素材寫點短篇如何。
福樓拜說:
不要寫別人的故事,你騎著馬到處轉悠,看到什么寫什么。
王朔寫了一輩子的軍區大院,我們經常詬病他的想象空間,除了自身以外的東西,他寫不出別的。
汪曾祺先生后期的作品,也都逃不開自身的生活圈子,沒有涉及到更多地方。莫言的作品,雖然有絢爛的想象力,通讀之下,除了那神乎其技的手法,還是繞著高密鄉在兜轉。
以上這些人,并沒有刻意的向別人展現閱歷吧,但你能感受到作者的閱歷,只是它并沒有體現在一個人的行走范圍上。
你只有學會了細節上精工細筆,人物邏輯的自洽,想象力上的意蘊空間才會有擴張。對于創作而言,不是那么的直白的你缺少什么就補充什么,這是三流子作家才干的事。從一個作家出發,閱歷不只是經歷的廣度,而是一件事情可挖掘的深度,他不需要告訴你他經過什么,走過那些地方,他只需要告訴你我對這件事的看法,同樣一件事在兩個人身上會有截然不同甚至相反的見解,二者見解的差異,就是閱歷的差異化表現。
所以,當你覺得閱歷不足的時候,本質上我覺得你應該去學會深度挖掘一件事,去像福樓拜那樣肢解事態,去做一個畫家,帶著思想去寫生,去感受今天的樹葉與昨天的樹葉有什么區別,早上的樹葉與晚上的樹葉有什么區別,這一片樹葉和另一片樹葉有什么區別。也許你會覺得這特二,但寫作就是一件非常較真的事情。
當然,你可以靠技巧,可以到處行走去漲見識,但我只會覺得你觸及到問題的表層了,卻沒觸及到實質。
小說家的責任與普羅大眾是不一樣的,我不喜歡賣弄經歷的作家,因為這和郭敬明曬奢飾品沒有任何區別。
